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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生赢家 一触即发从诗歌创作来看,近现代围绕教师主题而出版的英语诗作虽然不多,但是极具代表性。在这些诗人中,美国诗人埃兹拉·庞德向中国的孔子致敬,爱尔兰诗人奥利弗·戈德史密斯在乡村教育背景下探讨教师身份的变迁,苏格兰诗人卡罗尔·安·达菲描绘了陪伴孩童从天真走向成熟阶段的启蒙教师形象。
美国诗人埃兹拉·庞德(Ezra Pound)对中国孔子的迷恋始于20世纪初的伦敦,那时他第一次接触到中国诗歌并阅读孔子的著作。1913年,当欧内斯特·费诺洛萨的遗孀请庞德编辑并出版她已故丈夫的手稿《作为诗歌媒介的中国文字》(The Chinese Written Characters as a Medium of Poetry)时,庞德就开始系统地阅读孔子的经典著作了。
孔子是古代的“教师代表”,是中国儒家文化的集大成者,庞德对儒家伦理的宣扬主要体现在他的现代史诗《诗章》中。《诗章》(The Cantos)里有一个明显的中国文化维度,这个维度的建构以《第十三诗章》中的孔子形象最为突出。它发表于20世纪20年代中期,以“兼收并蓄”“秩序”“中庸”为关键词,分别指代与人相处之道、治理国家之道和齐家之道,三者皆是庞德追求的理想状态。
在《第十三诗章》的前半部分,庞德在诗歌结构上模仿《论语》的成书手法,以夫子和弟子的问答来刻画孔子对“兼收并蓄”的理解。面对期待有所建树的弟子,夫子问他们对御车、射箭和演说三种事业的选择:“我们无所成名。/执御乎?/可成名,/或执射乎?/抑或演说?”面对这种问题,弟子们答案各异,分别给出军事防御、从政为官和投身宗教活动这几种不同的答案:“子路说会有序防守,/冉有称如果是他来治理,/一定比现在更加有序。/公西赤更想在山上建造一栋小寺庙,/外貌井然有序,/显现得体的礼仪。”当问到哪一种选择更明智时,夫子坦言:“这些都是正确的答案,/也就是说,各有千秋。”
“秩序”也是庞德在《第十三诗章》中强调的关键词。庞德转向《大学》和《中庸》,探讨了秩序与治国的关系,这也是该篇诗章的重点所在:“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秩序/他就无法在周围树立秩序;/而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秩序/家庭也不会依适当的秩序行事;/如果王子内心没有秩序/他就无法在领土上确立秩序。”庞德从小到个体、大到家庭和国家这三个角度强调了秩序的重要性。面对动荡不安的经济大萧条,庞德希望当时美国的政客们可以像孔子笔下恪守秩序的人一样,带大家走出危机。
提到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,“中庸”更是不得忽视的关键词。“任何人都可能走向极端,/超越目标很容易,/但在中间保持坚定则很难。”庞德的诠释恰到好处,此处的“中庸”指代从不同的对立面出发,力求做到无过无不及,恰到好处的境界,与《礼记·中庸》中的“执其两端,用其中于民”的定义呼应。
庞德将孔子比作圣人,这是对中国教师伦理的肯定。美国著名学者、庞德研究学家约翰·诺尔德(John Nolde)在专著《东方之花:埃兹拉·庞德的中国篇章》(Blossoms from the East: The China Cantos of Ezra Pound)中这样评价庞德的使命:“中国圣人(孔子)曾经认为他是一个传承者而非创造者,他的职责是保留古老的真理,以便传给后代。庞德设立了一个类似的任务,即向西方世界传授中国历史、文化和儒家伦理,这是他的目的。”
庞德认为孔子能够代表中国伦理与哲学思想,且他所代表的思想有助于拯救美国混乱的状态。结合当时美国的经济大萧条,就不难理解为何庞德尤其对这位中国老师感兴趣。庞德宣扬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伦理思想,意在为当时动荡的西方世界提供一种哲学上的参考。
爱尔兰18世纪著名诗人奥利弗·戈德史密斯(Oliver Goldsmith)出生在牧师家庭,1756年,他迁居伦敦,后得到萨缪尔·约翰逊等作家、学者的赏识而扬名文坛。他在1770年出版了长诗集《荒废村庄》(Deserted Village),一方面憧憬着曾经朴实的乡村生活,另一方面又控诉了破坏土地的圈地运动。但很少有人留意他对乡村教育的关注,《乡村校长》(The Village Schoolmaster)便摘选自这首长诗集,它刻画了乡村教师的“标准形象”,以及在特定时期中乡村教师的身份变迁。
戈德史密斯追溯了童年时代坐落于奥伯恩的小学,将那里描绘成乡村教育的典范。从学校的地址开始,诗人就一直衬托这所学校的与众不同。诗中的学校隐匿在村庄外沿的村舍中:“在远处那蜿蜒的篱笆旁,/荆棘花在无私地怒放。/在自己喧闹的住宅中,/乡村教师教导着学生。”与随处可见刻有“禁止入内”的围墙相比,学校被蜿蜒的篱笆环绕。当诗人用“无私”来形容怒放的荆棘花时,实则赞扬了乡村教师将私宅改造成教室的无私奉献,这更是划分了农场主与乡村教师之间的界限。
正如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所言:“活的乡村教育要有活的乡村教师。活的乡村教师要有农夫的身手,科学的头脑,改造社会的精神。”此处的“活”蕴意深厚,既指严谨的治学态度,又不乏适度的幽默感。
本诗中,孩子们对教师敬畏有加:“他很严厉,看起来严肃,/我懂他,旷课学生亦然;/清晨,颤抖的学生就会/从表情查探当天的灾难”,“皱眉时,各种猜测扩散,/传达了令人沮丧的消息。”简单几笔,戈德史密斯勾勒出旷课学生的紧张情绪。面对这位严厉的教师,善于察言观色的学生常因他的突然皱眉而不安。
诗人笔下的教师形象之所以鲜活,也体现在幽默感上。诗中的教师用幽默化解师生间的僵局,总能适时地讲出笑话。面对他的笑话,即使有些并不好笑,学生们也能积极回应:“他讲笑话,即使不好笑/学生也附和着捧腹大笑。”时而令人生畏、时而憨厚可爱,在一畏一笑之间,乡村教师营造出和谐的师生关系。
陶先生所言“农夫的身手、科学的头脑和改造社会的精神”代表着教师渊博的学识和伟大的抱负。在18世纪的英国乡村,识字和计算都堪称是卓越的能力,因此村庄里的普通工人、农民都对这位教师极其尊重:“村民公认他知识渊博;/认为他定会写字和算术:/量地,预测季节和潮汐,/甚至有传言说他会计量。/在辩论方面,牧师善辩,/虽被说服,他仍能争论。”可见这位教师在语文、数学、测量学以及自然科学方面都具备综合教学能力,甚至在以辩论见长的牧师面前都不肯认输,口才了得。然而,从另一个角度看,乡村历来教育资源匮乏,当戈德史密斯向读者赞美这位具备综合能力的乡村教师时,也无奈地掩盖了这里缺乏教师资源的真相。
在农村,圈地运动给依赖土地为生的村民带来了难以抚平的伤害,对乡村教育的破坏尤为严重。当诗人重返故里,那个昔日淳朴且充满希望的村庄如今荒芜不堪:“时过境迁,名声成过往。/他成功的地方遭到遗忘。/那里荆棘高昂地抬着头,/曾是让路人留意的路标,/激发灵感的房子已破败。”贪婪的资本游戏打破了奥伯恩宁静的生活,这种破坏力刻画在被圈占的土地上,还体现在未能扎根的基础教育中。曾经被村民敬畏的教师,连同曾经用作教室的住宅都遭到遗忘。引文中不驯的“荆棘”与若干年前怒放的荆棘花首尾呼应,暗示此时的乡村虽物是人非,但是象征自然生命力的花朵却从未向命运低头。
卡罗尔·安·达菲(Carol Ann Duffy)在2009年至2019年担任英国的桂冠诗人,应算是第一位担此职位的苏格兰女性诗人。她曾用细腻的文笔回忆过自己的老师。《在蒂尔舍夫人的课堂里》(In Mrs Tilscher’s Class)收录于诗歌集《另一个国家》(The Other Country)中,诗中达菲描绘了学生从小学时的天真,经过青春期的懵懂,最终到达成人阶段的整个过程。具体来说,与威廉·布莱克的《天真之歌》《经验之歌》这两部诗集类似,《在蒂尔舍夫人的课堂里》也表现了成长的主题。
第一个诗段展示出无忧无虑的画面,同学和老师都珍视美妙的童年时光,没有指责,没有严格的规矩,只有校园内纯粹的享受:“只需手指一挥,蓝色的尼罗河,/就有你旅行的踪迹。沿着路线,/蒂尔舍夫人一路面对风景吟唱。/塔纳、埃塞俄比亚、喀土穆和阿斯旺。”这些蒂尔舍夫人随意勾勒的古老文明就像一种咒语一般令学生神往,似乎每个名字之后的停顿都可以让孩子们暂停片刻,让想象力去驰骋。世界就是知识的宝库,而教室内的孩童透过窗户就可以探求未知的知识。正如诗中所言:“窗户打开,由一根长杆支撑。/跑来的孩子,摇动着欢快的响铃。”此处的“窗户”是通道,是蒂尔舍夫人提供的捷径,而“长杆”则是让学生们有机会接触世界的蒂尔舍夫人。
达菲在第二个诗段开始重视青少年学生的心理健康,为步入社会做准备。此时达菲继续使用典型的意象,重现学生在教室里的经历:“学校胜过家。迷人的图书。/教室闪耀着像糖果店一样的光芒。糖纸。彩色的形状。”诗人将学校比拟为甜品店,充满梦幻般的特征。“迷人的图书”应该是摆满阅读角的绘本,而“糖纸”则是学生喜欢的那些五颜六色、形状各异的收藏品。童年的记忆中隐约出现成人世界中令人不安的痕迹,这为孩子们迈向经验那一步埋下伏笔。在阅读中,学生开始接触到令他们惊恐的故事情节:“布雷迪和欣德利/已经消失,就像罪行中不安的污迹。/蒂尔舍夫人爱你。有些早晨,你发现/她在你的名字旁留下了一个漂亮的金星。/削尖的笔缓缓地、谨慎地散发着香气。/传来用不同方式乱奏的木琴声。”据记载,伊恩·布雷迪和迈拉·欣德利于1963年至1965年期间在英国曼彻斯特残忍杀害了五名青少年,就像梦幻之旅戛然而止,本来无忧无虑的学生突然遭遇险恶世界的打击。此时,蒂尔舍夫人的爱是治愈学生心理困惑的良药,她用“金星”向学生传递关爱和鼓励。诗中削铅笔与奏木琴的意象具有深刻内涵:诗人选择“缓缓地、谨慎地”削铅笔,有面对成长中的困惑时那种谨慎小心、静等花开的态度。奏木琴时也并非一定遵照唯一的歌谱,诗人暗示教学中要尊重多样性,允许学生创造性发挥。
在后面的诗段中,“经验”渐渐步入主题。伴随学生的成长,更多烦恼也出现在蒂尔舍夫人的班级,这使她陷入困惑中:“第三个学期时,墨水般的蝌蚪/从逗号变成了感叹号。三只青蛙/被捣蛋鬼释放,在操场上跳着/呱呱叫着,后面跟随着一队孩童/远离了午餐的队伍。”本诗段中“蝌蚪”的隐喻极为明显,就像从蝌蚪到青蛙的生长过程,众多学生从“逗号”成长为“感叹号”,必然耗费了蒂尔舍夫人的大量心血。
最后诗节中,诗歌口吻再次转变,暗示着青春期到来时性意识的萌发。达菲不断在形容词上加力,凸显学生们燥热的感觉。当问她关于生命起源这个问题时,很明显蒂尔舍夫人不方便回答:“蒂尔舍夫人微笑着,/然后转身离开。”她的态度依然温和,但是孩子们现在必须自己去探索。与前一段温柔、仁慈的形象不同,蒂尔舍夫人的转身表现出了一种决绝感。
当学生还在童年阶段时,蒂尔舍夫人毫不吝啬地付出关爱,带给孩子们简单而纯真的时光。因此,诗人回首童年时充满怀旧情怀,将其看作一段幸福无法重获的回忆。随着学生们不断成长,蒂尔舍夫人更加重视他们的心理健康,诗中描绘的青春期期待与恐惧并存,充满了紧张、困惑和兴奋的张力。
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”。教师是人类知识财富的播种者,诗人庞德对孔子的崇敬,正是基于这一中外相通的认知。戈德史密斯与达菲的诗歌,同样礼赞教师的价值,在偏远的乡村,在人生的起点,总有人为我们推开一扇窗户。